疯俗业(已黑化)

若想消失,最好的方法是自我毁灭。

【也青】无甚

诸葛青说一要做二。他对自己说的话不大负责,只要能够达成目的,说一两句谎话也没什么问题:往小了说,罗天大蘸那会儿走开去,就只是为了叫张灵玉没那么多顾忌,说白了只是因为想听八卦;往大了说,他在游碧村哪是为了好玩,根本就是被神机百炼引过去,却又不好说罢了。他自认是十足的利己主义者,对说谎这种事全然没有心理负担。反正周围的家伙都是老狐狸,太极你来我往的打,谁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诸葛青讲了十几年谎话,做了十几年的狐狸,前十几年坦坦荡荡,后头像是遭了报应一样,偏生撞在王也手里。他对着王也便说不出什么来了,只剩下无关紧要的调侃,还有不知道是习惯性还是真情实感的问候。

罗天大蘸是万恶之源。王道长出场自带一种很烦不想打的背景字幕,整个人懒懒散散,在一帮斗志昂扬的参赛者里就格外引人注目。诸葛青去参赛,本以为只有张灵玉尚可与自己一战,实在不曾想连灵玉真人的衣角都没碰着就被揍下了场。他在此前未听说过王也这个名字,但同为站在赛场上的术士,自然也生出点争强好胜的心思。哪想王道长开口就劝他回去,语气还拽的二五八万。

你败过吗。

没有,当然没有。

他就站在赛场上给自己卜了一挂,下下吉,理应当认输退场。可是他诸葛青不甘心,偏要去跟王也打一场。他得知道这是什么家伙,武侯奇门的对手到底是谁。

他就在赛场中耗命去问那一卦答案,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却不完全一样。什么术士的尊严、对真相的追寻,他不过只是不服气,不过就是不死心。

当然他还是输了。下下吉,结果自然不会好。这不好连着引发了一系列的糟心事儿,他就此没法好好儿入定了,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王也那张倒霉脸。

王也道长到底哪里这么烦?

诸葛青说不上来。真要说他是头一遭握着别人的真心:王也是他头一个旗鼓相当(这当然也是诸葛青自封的)的对手,也是头一个将他真心做朋友看的人。诸葛青有一种迷之自信,觉得就算他不是什么武侯奇门的继承人,甚至连异人也不是,他们碰了面,王也也一样拿他做朋友。但就是这真心出了毛病,毕竟诸葛青在廉价又没温度的塑料情里泡了十几年,王也这么不讲理地往他手里塞那东西,不把他烫坏才怪了。

诸葛青咬牙切齿地说行啊老王,算你狠。

王也还当是那日打的凶了,毫无诚意地摸着后脑道不全是你自找苦吃——都劝你回去了。

真的全是自找苦吃。

但下下吉好歹是占了个“吉”字,真要说多倒霉倒也没有。吉就吉在遇上王也,下也就下在偏生遇上的是王也。拖着旅行箱往回走时诸葛青又张口扯谎了,他先是告诉王也我这个人不喜欢麻烦事儿,又后悔地补上一句但是你的话乐意帮忙。这句谎实在是他十几年以来的最大败笔,前言不搭后语,根本什么也没能藏起来。他也不知道王道长到底听出了什么玄机,不敢回头再看,径直去登机口安检等飞机。

想来那是诸葛青第一次败下阵来。他站在王也面前的时候就总是丢盔弃甲,讲半点与事实不符的东西就慌的不行;可是撒谎已经成了惯性了,狐狸不撒谎那还能叫什么狐狸?更何况他也不敢同王也说,王道长我嫉妒你,我还想要你的风后奇门。

光是想想就很糟糕。连自己都得骂一句自己脏。

他想王也应当是知道这件事的。多明显一事啊,要是王道长起了疑再去内景里问一句,那可真的是跑不掉的实锤,砸死他诸葛青绰绰有余。于是后来两个人靠在人行天桥上你来我往地打推手,诸葛青输一次输两次,输到最后连使绊子这种脏活和云手全用上都玩不过王也一只手。

有事儿啊,老青。王也眯起一双眼去看他。瞧你这心分的,神都不见了。

废话这能不有事吗。诸葛青一边腹诽一边又跟他扯,实不相瞒,最近又被姑娘给甩了。

哟,哪家姑娘这么长眼,改天认识认识?

喂喂过分了啊。

再后来分开时王也又叫住他,挠挠后脑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别忘心里去。

诸葛青隔着安检口那条长龙朝他挥挥手说你当我是谁,其实我已经开始发愁下一个女孩子的生日该送什么礼物啦。

王道长张嘴又闭上,犹豫老半天终于还是跟进队伍里骂了脏话:人渣吧。

诸葛青提醒他:老王,破戒了。

不打紧,王也低头玩手机,我现在连去武当都得买门票,破他一两条算什么。

s型的队伍从这头到那头再回这头,王也瞅准了空从拉起来的隔离带下面钻出去。老青啊,他最终想起什么似的叹口气,想到啥去问就是,一个不行就多问几个,曲线救国嘛,别傻的跟啥似的拿命杠。

诸葛青就笑。他拿命去问的也就这一个问,这辈子也许不会再碰到另一个。他自认没先祖那副风骨,也没王也的担当想要去学。南墙一辈子撞一次就够了,他在王也这堵墙上头破血流,可不想再为谁破一次脑袋。

他第五十八次因为王也失眠翻身的时候诸葛白终于被烦的受不了:哥我求求你有话直说,对我哪不满意也请直说,可怜一下你弟弟的睡眠好不好。

诸葛青叹口气,说这件事对你来讲有点太早了,而且跟你也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小兔崽子误会了什么一样突然精神抖擞,哥你是睡了哪家闺女还是想睡哪家闺女,说出来让我骂你一下!

诸葛青被气到翻白眼,他堂堂武侯派术士,诸葛家后人,居然在自家弟弟心里就是这么一除了跟妹子睡觉以外没有问题的人渣。遭天谴啊,他暗自感叹,想我诸葛青撩妹无数,可惜成功的压根没有——凭啥呢。

他那前半句话压进肚子里,后半句话却跑出来。空空荡荡一句“凭啥呢”倒真带了几分求而不得的落魄。诸葛白被他吓了一跳,半试探地又问:“哥啊,我说着玩的......还是真的遇上喜欢的妹子啦?”

“不是。”

这一次诸葛青答的坦坦荡荡毫不拖泥带水,完全没有愧疚之情——反正他不是喜欢王也,何况王也也不是妹子。

“那你问什么凭啥......”诸葛白小声嘟囔,“有什么事,去问不就好了,亏你还在罗天大蘸上发表过什么术士就算燃烧生命也要追寻真相的中二言论。”

“又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问。”

“反正你要问的八成不是什么正经事,”小屁孩笑的很猥琐,“一个妹子而已,难不成你还想要去泡救世主?”

诸葛青绝望了。诸葛青放弃了。诸葛青对着小屁孩的脑门就是一记爆栗。凭啥啊,他愤愤不平地想,凭啥我一发愁就是因为妹子?

他跑下楼去走三条街想要去酒吧找人喝一杯,走四条街想去迪厅找人跳一支舞,走五条街想去ktv给谁唱一首歌。无奈那时已经是凌晨三四点,该关门的都关门,大街上冷冷清清只剩下风吹的他越发凌乱。诸葛青想他也许真的需要找个人说点什么,赶紧把王道长这尊大神从自己这儿请出去——那个人是谁都没关系,只要别是王道长。他满脑子都是王也那张脸,喝酒、跳舞、唱歌,现在只想随便找张脸把那瘟神给盖住了。

于是凌晨三四点,诸葛青挨个回想了张楚岚、张灵玉、徐三、徐四,非常努力地把那些脸贴在王道长的身体上。可是他的精力就只够贴一帧,等到动起来,就又变回那张瘟神脸。

倒霉玩意儿。诸葛青终于骂出了王也曾经骂出的话。

陌生人找不到,就只能去祸害熟人。他在凌晨三四点摸出手机给人发消息,通讯录里翻来覆去找不出几个交心的家伙,半熟不熟最为致命,谁知道今天倒过的苦水不会变成明天的把柄。更何况凌晨三四点,没睡的那要么是在作奸犯科要么就是在想心思,谁都没空去搭理别人。第一条消息给张楚岚,那边回的倒快,“刚搞定,宝儿姐埋人呢”——发过来瞬间就给撤了,估计就是手机卡顿错了频。他实在不想跟一个半夜埋人的家伙讨论风花雪月,于是转头发消息骚扰下一个。陆玲珑这个点早就睡了,他一条消息过去怕是被陆老爷子骂个半死;贾正亮根本就没回音;风莎雁居然还没睡,可能是睡眠不足或者起床气,语气听起来不太好:“什么,你为了这点破事把我喊起来,是想找死还是想干嘛?”

“其实也不想干嘛。”诸葛青开口说,“我有个朋友——”

“找本人说去!”

“啊?”

“你唧唧歪歪到底是不是个男人?你们术士不是能问吗,问去啊,小屁孩都知道揪花瓣数数,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在这叽歪什么?”

问?这哪是问能解决的事情。他诸葛青要是敢问,也不至于天天失眠,连黑眼圈都都快赶上王也了。他诸葛青一向以为自己没什么不敢问,搭进半条命去也无所谓;只是这事儿不需要拼命却很要命——他该进去问什么?问我是不是喜欢上王也了,还是他喜不喜欢我?问他怎么看待诸葛青,问他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这些问题琐碎到他都不好意思对人讲。拿算命的东西去算这些鸡毛蒜皮,实在有失武侯风范。可诸葛青就是不敢问,他根本不敢再往下深究。他要是真的喜欢王也怎么办,以后还怎么勾肩搭背,搞得就像是在揩油;说要保持距离吧,又不愿意丢掉这个朋友;要是王也真的喜欢他他又怎么办,自己那点小九九可对不起王道长一身正气真心。他不敢问王也怎么看他,就怕那一锤定音,知道王也看透他是只狐狸,又怕王也不知道他是只狐狸。若是看透则有恼羞成怒,若看不透又带十成愧疚。他心里明白这一问就再没法跟王也在立交桥上你来我往的推手,也许就天南海北不相见,等到什么时候他终于变得跟王也一样坦荡了才能回去——怕是都进了坟墓了吧。

他纠结的要死,觉得这绝不是自己过往的风格。凌晨三四点终于没忍住给王也发消息扯皮,王也居然是秒回。

还没睡?反省一下自己黑眼圈为什么那么重。

你梦游呢?王也回他,大半夜发消息问我还没睡还嘲讽我?

梦你呢。

太骚了老青,反省一下为什么自己撩不到妹子。

不带你这样的啊,太扎心了吧。

彼此彼此。

说真的王道长大半夜干嘛呢,早起吸收日月精华吗?

实不相瞒,有个朋友他很纠结要不要找我帮他算,在我这里缠了整个晚上了。

巧了,我也是。

那厢诸葛青眯起眼睛来掐指去算王也会不会干这事。

“别耗了,”诸葛青说,“反正你坐一晚上都不会算。”

王也哟了一声,语音过来带着说不清的洒脱:“那还坐什么,睡了睡了。”

“等等你朋友呢?”

“有缘梦里来相见吧。”

 

诸葛青最后还是没能问出什么来。

他继续锲而不舍地撩妹子、死不悔改地跟人扯谎。他在很多地方遇见过很多好看的小姐姐,聊一两句,偶尔被别人问起是否动过情。

诸葛青呀,小姐姐说,你看起来像是个世俗里的人,可是没尝全过七情六欲,又叫什么世俗呢?

这不是在跟你尝试嘛。

我是说真的,诸葛青。小姐姐问他,你就没有真的喜欢过谁、愿意把心都交给他、哪怕他在背后捅你一刀你都不介意吗?

诸葛青便收了那副笑眯眯的模样。我倒是希望他能这么做,他慢悠悠喝尽最后一点可乐,可惜他不是那样的人......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高攀不起。

高攀不起、高攀不起啊。

 

再后来他依旧跟王也常见面。他们坐在高楼上晃自己的两只脚,一起去看电影,抢一桶爆米花。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王也、也不知道王也是不是喜欢他;诸葛青不敢想这个问题,也许是意识到了,只是不敢说。也许王也也喜欢他,但那又如何呢?他以为这样很好——因为友情是这个世界上最靠谱的感情。爱情太脆,太远易疏,太近易碎,而他担不起丢掉王也这样的风险。他在无数的晚上对王也举杯,暗骂自己龌龊,但又不再愿意开口。

王也从家里逃婚躲到他这里,他就只笑他狼狈。留下来得了,反正是有空房。

这一留留了几十年,当年的逃婚对象连孩子都上了大学,王也却还赖在诸葛青的房子里,担着半份房租半份水电费。

 

 

王道长啊。

作甚。

无甚。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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